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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修仙记》第十八回:长街度故交,法坛救阴灵

2023-11-26 15:06:59 阅读(2033)

「导读」《终南修仙记》第十八回:长街度故交,法坛救阴灵上回书中说过,龙啸云受达元子梁志通真人之托去秦州玉泉观给元灵子送金钥匙,按达元子神意将达元子肉身法体藏于玉泉观神仙洞,并

《终南修仙记》第十八回:长街度故交,法坛救阴灵

上回书中说过,龙啸云受达元子梁志通真人之托去秦州玉泉观给元灵子送金钥匙,按达元子神意将达元子肉身法体藏于玉泉观神仙洞,并以龙泉剑给玉泉开通水脉,泉水不断,神效如药。龙啸云读毕观刻重阳真人《五篇灵文》秘诀,过目成诵,又从玉泉观带走邱处机真人所著《大丹直指》法本,施展神行甲马之术,很快回到长安灞桥柳林,只见三丰先生和达元子在林中下棋,气定神闲。龙啸云站在三丰身后,达元子问道:“完事了?”三丰起身,再看地下,凳子、小桌、棋盘、棋子全不见了。龙啸云知是仙家幻术,只说:“晚辈谨遵师叔之命,将金钥匙交给元灵子师兄,一切按师叔吩咐。”达元子说:“辛苦贤侄,我等去益生堂,这次来见你师父,有位故人明天要见,得向成家父子讨几粒丹药。我之来历贤侄不可说破。死者生之本,恩里害还生。知者自知,天机不露。”龙啸云拱手道:“侄儿明白。”三丰和达元子都非道装,亦无道人相。三人步行到城南益生堂,成家父子、金蝉儿、烟霞子都来见过。烟霞子和达元子原是旧识,这次相见,分外亲切。晚上,达元子把《大丹直指》拿出要大家自行阅读,命云儿把《五篇灵文》默写出来供师兄弟参悟。达元子向成家父子要了三粒九转还魂丹,乃成家父子山中炼制,上次在长安城南门外救治韦家公子韦海峰时悄悄用了一粒。达元子说:“此等珍宝,不能白用,今晚我给成师弟传授一法,以做补偿。”成天功忙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三丰见成天功岁数大,就和天功以师兄弟相称,只把天功之子孝天看做徒儿。闲话不说,单表此夜达元子给成天功传法授道之事。

益生堂后院是三丰和弟子修炼之地,成天功独居一室,室内摆设玉器鼎彝,悬挂古画绿绮(古琴)。达元子说:“道室要清净简雅,不要有这些杂碎,以免分心。” 成天功年老,需要添油接命。他传授的是陈抟老祖的法子,源自老祖“锁鼻术”的修炼根基。达元子要成天功端坐,告诉他:人的鼻梁正中有一要穴,名“年寿穴”。此穴丹道书不载,只在陈抟真人所传《麻衣神相》,麻衣道人看人年寿即可知人寿命长短。静坐中意守年寿洞开一窍,似守非守,有意无意,不即不离,天长日久,此处发痒,此穴洞开,即能增寿。意守年寿之后,再意守鼻头下人中穴处,虚灵一窍,静观呼吸,不即不离,似守非守,同时神意观照下丹田气海,似观非观,似照非照,天长日久,自有神妙。待观守到鼻息与丹田真意相应时会进入真胎息,如在母腹,胞胎元息,一往一来,元气氤氲,妙不可言,全无后天呼吸,谓之 “锁鼻”也。此术朱晦翁未得全诀,融《楞严》“鼻端守白”之法,写成《调息箴》,虽然有效,难入胎息之门,一窍之差,差之远矣。然辛稼轩说朱晦翁“先心坐使鬼神伏,一笑能回宇宙春。”目为得道者也。我法简明,心神灵静,可入禅定,定中出神矣。此法添油接命,培元补气,比意守夹脊命门、丹田气海简捷,直入胎息。成天功暗记于心,静坐养元。达元子与他同坐,暗中加持,为他开关展窍,通经疏脉,与天地合气。坐到东方既白,方才出定。成天功对达元子说:“师兄,起初鼻孔发痒,渐渐感到鼻孔通天,无比巨大,继而身心泰和,口中甘津生出,腹内一团氤氲元气与口腔中真气相合,任脉通畅,无尽元气自天而入,进入吾腹,腹如东海,容纳无穷,难怪此处叫‘气海’。等到后半夜,感到呼吸停止,妙乐生起,美快无比,后脑清凉异常,大有甘露灌顶之美。”达元子说:“这是初步境界,如此修持,自得锁鼻术妙处。可惜天下多少道人,不明此简单之法,在那里塞鼻子、堵嘴巴,用尽后天有为法门,难得胎息之真。贤弟好生修炼,自能返老还童。”

朝阳初升,大地照临,园中鸟鸣,间间关关,悦耳动听,成天功走出房门,阳光和煦,温暖周遍。丹田温热,身体轻快,呼吸似有似无。他感到诧异,修持一夜,竟有如此功效。三丰等人从房中走出,三丰看了天功一眼,说:“恭喜师弟。”成孝天仔细瞅了瞅父亲,惊讶地说:“父亲,你的头发怎么一夜间变黑了?”天功闻言摸摸头发。三丰道:“真得金丹大药,即如魏伯阳真人说:‘发白皆变黑,齿落生旧所,老翁复丁壮,耆妪成姹女。改形免世厄,号之曰真人。’”吃过早饭,三丰对成家父子说:“我与达元子、烟霞子、云儿夫妻有事外出半月,汝等各自修炼,天功师弟勤修达元子所授法门。我等外出,或长或短,不必等待。我等来前,自会传音。”成家父子应声遵命。

三丰一行只有烟霞子身着道装,其余人皆是俗装,像两个老员外领着儿子儿媳与道人同游,像是香客,向咸阳走去。咸阳城外,土地广阔,南边的渭河缓缓流过,嵯峨山、笔架山、九峻山、北仲山和五峰山自南而北依次排列,有如屏障。自秦孝公在咸阳建都以来,此地乃兵家常争之地。三丰入终南之前打咸阳古道而来,从咸阳望南,过子午岭,通向金身禅院。三丰故地重游,不胜感慨。达元子领众人来到福来酒家,好酒好菜,众人悠闲享用。达元子说:“今来咸阳,只为寻访故友。此友是早年领我进入道门的恩人。如今落难,不救则于心何忍。”三丰问其中细微本末,达元子道:“听我道来,也好教育侄辈。”

达元子梁志通是山西介休人,祖上经商,积财万贯,父亲四十岁时得此独子,视为宝玉。梁志通从小跟随名儒读书,十三岁那年感了风寒,又发豆疹,高烧不退,百药无效,眼看要咽气了。这时村里来了个游方道人,道号云崖子,被请来治病,道人手拿银针在梁志通身上连扎七针,说也奇怪,梁志通的病很快好了。道人有一身功夫,教梁志通剑术。更奇怪的是,自从被道人真灸七穴后,梁志通身上的经脉全通了,他能内视经脉,能看到别人的经脉,从此能和花草树木交谈。梁家老园子里有百年古树,他感到树木有灵,古树有神。父亲梁文公喜欢养鸟,园中许多树上挂着鸟笼,笼中尽是奇禽异鸟。有次梁志通在古树下练云崖子所教“先天混元桩”,听见有人要他抬头上看,梁志通左右一看,没人跟他说话,耳边传来声音说:“我是老松树,抬头看头顶两尺处。”梁志通抬头一看,是父亲所钉的挂鸟笼的大铁钉。心想:“不就是铁钉吗?”这时老松树的声音像在耳边,似幻非幻,心音感应:“铁钉钉在我的死穴上,树气不通,三年必死。”梁志通默问:“是否要拔了?”大树说:“是”。梁志通叫老仆人梁诚把那个大钉子拔下来。这时他看见一个绿叶老人在面前向自己称谢,而梁诚一无所见、一无所闻。梁志通再看,园中许多大树都有神,现出身来,有的穿红衣,有的穿紫衣,有的穿黄衣,跪在梁志通脚下。梁志通明白树神要自己拔钉子。他不怕父亲责备,和梁诚把钉子拔光了,总共三十六枚长钉。他看见有个老槐树神站立不拜,老槐树上也有父亲所钉大钉,他默问:“你不痛吗?”老槐树说:“钉在干疤上,无妨。”梁志通感到好玩极了,像读《山海经》一样有趣,想了想,该怎样对父亲说。他听见老松神说:“你就说,梦见神灵要你把钉子拔了,病才能彻底好。”梁志通问云崖子,“树也有经络、穴位?”云崖子说:“物各一太极,万物有灵,皆如吾人,自然有经脉穴位。”梁志通又问:“为什么每棵树的树神穿的衣服不同?”云崖子说:“每棵树的树气不同,柏入肾,松入肝,杏入脾,桃入心,梨入肺,五行之异也。”梁志通若有所思,要云崖子收自己为徒,云崖子说:“日后自有高人传法。”说完略一沉思,便道:

丘山白云苍龙舞,天门大开现明珠。

处士不做凡夫梦,玄机验后气象舒。

梁志通不懂,要云崖子解释,云崖子笑而不言,在梁家住满一月就走了。走前梁志通向云崖子再次请教道法,云崖子说:“你我无法缘,只因三百年前与先生结缘,故来救你。”梁志通由此立志修道,父母病故后他散尽家财,出家修行。大元之世,得遇丘处机真人于大都,乃知当年云崖子诗诀内含“丘处机龙门气象”七字。梁志通做了丘真人弟子,死心塌地,苦修大道。丘真人著《西游记》,“借卵化猴完大道,假他名姓配丹成。”丘真人奉玄中祖师之命以小说演大道玄机。梁志通整理书稿。第一回中,孙悟空访“道斜月三星洞”之菩提祖师。斜月三星者,“心”字也,洞里有菩提祖师,即发菩提心而成大道也。志通当即发心甘陕弘道,来到秦州玉泉观,在西北弘开全真龙门一脉。有次于定中看见鬼卒勾拉一个道人在虚空走过。一看,竟然是少年时所遇云崖子,非常吃惊,忙问因何带道长到地府。云崖子直呼:“达元子救我,达元子救我。”这时梁志通突然出定。于定中多次观察因缘,以《易》占卜前因后果,知道大端,方知云崖子就在咸阳,身体残废,故向成家父子化三粒九转还魂丹,以救云崖子,以报当年救命并接引入道之恩。

龙啸云夫妻、烟霞子感叹不已,为达元子有情有义、善始善终的情怀所动,这才是我道家风神。金蝉儿问:“达元师叔,云崖子道长神通广大,因何落难,成为残废?”达元子说:“一言难尽,不外名利两字。云崖子人在江湖,道术高深,经常做些救人济物之事,广积功德,随着名声远播,富贵人家多来求法供养,渐渐养成傲慢之气,有了僭越之行,人们尊称他为‘大神仙’。吾师丘处机真人被成吉思汗封为‘大神仙’,天下尽知。云崖子不服气,以为吾师丘真人道术在自己之下,不配‘大神仙’之号。云崖子经常超度亡魂,沟通阴阳,抓赶厉鬼。起初遵守道家科仪,用劝和之礼、超度之法,后来嫌劝和费事、超度麻烦,遇见鬼魂作祟之病,对鬼魂不问因果因缘,一律以道术赶尽杀绝,大失慈心,有干天和,更违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心,天道有果报之应,云崖子一味逞强,道观之外,建有独家小院,在家中设立度亡牌位,每一牌位收银一两,修习邪法‘引魂幡’,将死者魂魄收在旗下,并未超度。重阳祖师曾分神来劝化他改邪归正,还能证道,他不听,把重阳分神当做鬼仙用法术收治,收治不了,竟用‘引魂幡’邪术,想吸祖师分神到幡中。祖师知道此子不可教也,施展变神,将真神分化,天空中变现出一条杏黄天召,上书:‘云崖子位证天仙,汝本元始天尊化身也,将做天下主。钦赐。’云崖子梦中、静中、法坛中三见此景,不识真伪,以为已成天仙,生有帝命,便秘密纠结江湖人士,欲与元主争天下。有人告发,云崖子被关进大牢待斩,弟子营救,官府将他打残,神通不神矣。回到观中,腰已断矣。‘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云崖子功德不足而妄心有余,故为天道所损,灾祸至矣。老子云:‘将欲翕之,必故张之’。上天要灭他,必先让他张狂至极,自有替天来灭者,重阳祖师领天命而为,不忍其堕落地狱,受万般之苦,故先以人间之王难以灭其妄,以人间之酷刑消其罪,再派遣山人救助,希望他悔过迁善,重新向道。这是祖师慈悲。否则,堕落地狱,万劫难复。人身难得,正法难闻,地狱难出,佛道难成,信矣。但凡妄为之道流,不遭魔障,即遇王难。吕祖言之早矣。”达元子感叹不已。

龙啸云问:“那杏黄天召本是祖师幻化,为何云崖子不能识别?”三丰道:“重阳祖师真神所幻化者,非圣神、玉神并成者不能识破,云崖子只修出元神,圣神、玉神并未修成,名利惑心,如何能识破祖师真神?祖师考验弟子,常能分神入梦,或分神幻化,你静定中所见景象、梦中所见异境,或仙人传法,或天君来召,或证见前生是某佛某仙,皆是幻觉,祖师以此磨练考验我等心性。道心坚固,正见持心,自然不迷。道心不固,邪见迷心,自然入迷,与道远矣。”几人在包间吃酒闲聊,达元子和三丰道人借机教化弟子。

午时,达元子说“先到街上看看。”三丰一行来到咸阳大街,金蝉儿问三丰:“师父,这里可是王维写《少年行》的咸阳,当年咸阳游侠儿安在?”三丰笑指龙啸云和烟霞子,说:“此两位即是今日咸阳游侠。”说话间云儿诵出王维名诗: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达元子说:“好个‘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咱们就在前面高楼柳树下等待。”街上行人稀少,一行人走了数十米,来到阳关团练府,高楼拔地而起,旁边古柳少说有三百年,柳枝倒垂,随风摇曳。五个人到柳树下片刻,就见街上爬过来一人,托着两腿,艰难爬行,全靠两臂用力,沿路乞讨。龙啸云、金蝉儿马上意识到此人即云崖子。烟霞子走过去,给云崖子一块牛肉,云崖子头发蓬乱,脸色苍老,声音沙哑,点头称谢。烟霞子给他一葫芦好酒,云崖子满脸兴奋,好久没有吃肉喝酒了,吃完肉喝完酒,向柳树下望了望,心有所动,问道:“柳树下可有故人?”达元子走出来说:“梁志通来见故人。”说完上前蹲下扶住云崖子,云崖子见到梁志通,端详片刻,说:“果然是你,我梦见过你,你来救我命的?”达元子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道长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说完抱起云崖子径直往高宅大院走去。宅院本是云崖子弟子铁云汉家宅,铁云汉任军营副团练,曾随云崖子学道习武,他检举云崖子谋逆,因举报有功,由副团练升为团练。这时铁云汉正在家中饮酒,见一个大汉抱着残废的云崖子走进来,大喊卫兵,卫兵们个个如同哑巴,呆立无声,像被点穴一般。铁云汉大惊,知道遇见了高人,结结巴巴地问:“你……”。达元子说:“借贵地为云崖子疗伤,化解你二人之间恩怨。”铁云汉连忙将来人让到主房,关上房门,达元子把云崖子放到床上,给他推血过宫,大约一刻钟后,从身边小药葫芦倒出三粒丹药喂到云崖子口中,烟霞子赶忙上前把酒灌倒云崖子口中,丹药随酒而下。达元子扶起云崖子,说:“我和云崖子背靠背静坐片刻。请诸君到门外静候。”

三丰一行来到铁家正堂,卫兵的禁止已解,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铁云汉不敢做声,只是给三丰和烟霞子、云儿夫妻倒茶。一会儿,达元子和云崖子双双走进来,云崖子容光焕发,换了一身衣服,完全不像刚才爬行乞食的老人。达元子对铁云汉说明来意,云崖子毕竟是铁云汉的师父,铁云汉赶忙跪下谢罪。云崖子扶起他,说:“你何罪之有?都是我的妄想所招厄难,与你无关。”云崖子道术尽失,武功亦废,只是个平常老人。达元子要铁云汉赡养云崖子,以报师恩,云崖子不再外出,只在铁家藏身养老。服过丹药之后,云崖子面貌大变,达元子和三丰将云崖子的长发剪短,胡须剪去,云崖子像一个中年人,走在外面,人们难以认出此人就是云崖子。云崖子毕竟造业太多,须静养铁家,才能免难。当年铁云汉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道人说:“云崖子有谋逆心,必先检举,方能保全铁家数十口性命,更能避免生灵涂炭。”梦醒后,铁云汉犹豫再三,最后到官府检举云崖子,云崖子被捕,定为妖道,险些被斩,玄源宫弟子都跑了,云崖子虽被个别弟子赎出,人已残废,只能爬行乞食。想当年何等风光,叹今日凄凄惶惶。只是铁云汉不知梦中道人乃重阳分神。

达元子安排好这些事后和三丰离开铁家,向长安城南嘉午台破山寺走去。山路曲折,云霞明灭,众人来到破山寺门口时看见一个胖和尚神色慌张地跑出来,大喊:“有救了,有救了。”见到三丰等人直磕头。三丰扶起和尚,问道:“何事如此慌张?”和尚说:“小僧法缘,家师和五个师兄弟入定多日,不能清醒,我在定中远远看见你们走来,定是贵人,能将家师和师兄弟唤醒。”达元子说:“进去看看。”来到禅堂,冷冷清清地,大殿法坛上有五人打坐,全无生机,面色铁青,身体寒冷。达元子看了看禅堂,摸了摸打坐者的脉,说:“禅堂无死气,人在迷定中。”

三丰拿引磬在每个坐禅者耳边敲了几下,所有人僵硬不动。三丰说:“看来只能布气回阳一法可施。”达元子点点头,说:“只能如此。”龙啸云夫妻背靠背静坐,对着一个僧人,烟霞子对着一个僧人,达元子对着一个僧人,三丰对着一个僧人,法缘和尚依样对着一个僧人。坐定之后三丰说:“观想我等丹光如火球,如太阳,从天目运出,进入面前僧人天目,将彼等体内照亮。”六人同时静坐,三丰发出“嗡嗡嗡”的咒音像敲响的古钟在禅堂回响。三声之后,声音渐绝,众人感到体内的元气被三丰洪钟般的声音震开,丹田火炽,两肾烫煎,三刻钟后几个僧人次第苏醒。三丰和烟霞子等人赶快扶他们下坐,对法缘说:“快熬碗姜汤来。”法缘即去熬姜汤。达元子给每个人推血过宫,按摩导引。其中年长的僧人叫慧明,中年僧人叫慧命,三个青年僧人叫法本、法彻、法怀,都来谢过三丰一行。慧明法师说: “我进入禅定,渐渐感到周身冰凉,遂失去知觉。”慧命法师说:“我在静中,好像云雾弥漫,辨不清方向,最后好像藏到山洞中了。”青年法师中,一个说:“我好像掉进冰窟里,身体僵硬,活不过来”。一个说:“我好像钻进一家破草房中,冷得发抖。”一个说:“我看见全是冰天雪地,起初感到好玩,后来越来越冷,无法把持。”他们都说在寒冷得快要长睡不醒时突然听见寺院里的洪钟嗡嗡地响了起来,心脏受到震动,小腹受到震动,气机在动,一会儿太阳出来了,身上暖和了。有的说,感到有暖气从头上两眉间进入,体内立马温暖,渐渐地人就活过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讲感受。其中一个青年僧人还说:“我看见一股狂风刮来,冷极了,狂风中有无数只女人的手来抓我拉我,这时嗡嗡的钟声一响,风停了,女人的手不见了,我看见大地上太阳君临,春天到了,百花盛开,美不可言,在这时突然醒了。”说话间法缘法师熬好姜汤,五个僧人都喝了一碗。周身暖暖地。法师们问为何入定后不能出定?达元子望着三丰先生,说,“还是三丰师兄说吧。”三丰含笑而应,说:“法师们未能性命双修,因身体阳气不足,进入迷定。迷定久住,容易坐化,大家以为证道,实乃阴气太重,神识已迷,不能归体而亡。有的在定中能出阴神,因阳气不足,不能化阴,故而能感阴邪外魔,堕入魔道,有的人在中阴,即刻感缘投胎。人在迷定之中不能出定,打坐气血凝固而亡,偶有出定者,也要大病一场。”慧明法师大惊,问:“敢问长者,我等如何能破迷定?”三丰先生说:“道家有导引术,禅门有达摩拳,此皆生阳健体之道,体不健,阳不生,则难入定,偶尔入定,也在迷定,人在迷定,阴气更浓,离道远矣。道家以导引术增阳涤阴,禅门以达摩拳强筋健骨,如此,阳气盛而阴气化,阴气得化则禅悦生,元气长,丹田火炽,万孔生春,周身阳和,如沐春风,遍体美快,无以言喻,”听得法师们瞠目结舌,过去从未听闻此理,老禅师所传不外眼观鼻、鼻观心的安般守意之道。达元子对龙啸云夫妻说:“汝等精研《悟真篇》有日,可知此篇中哪首丹诀对入静最有益?”云儿想了想,说:“刚才听师父说起增阳涤阴之道,该是……”蝉儿抿嘴一笑,抢着说:“当然是:

三才相盗食其时,此是神仙道德机。

万化即安诸虑息,百骸俱理证无为。”

蝉儿诵完紫阳丹诀,一脸得意,问:“对不对,师叔。”达元子看着蝉儿说:“精灵鬼,正是这首。”龙啸云笑道:“同气相求,同声相应。”三丰接过话头,说:“贫道要说的,正是紫阳仙翁此诀,诸位法师,吾身之万化不安、百骸不理,如何能体证无为大道?自然落在迷定之中。我等偶然路过,见面即有缘,我愿为法师教授太极拳法,作修禅之助,诸位法师,意下如何?”法师们欢喜雀跃。当天他们住在破山寺。正是:

道果未得破妄心,妄心现处遭魔侵。

真阳未生何堪定?凡骨换后见光明。

明月东升,冰轮清皎,玉宇郎阔,幽人寂寞。三丰和达元子、慧明法师及门人在山中夜坐讲论佛道心要。正所谓:“马足车尘,世路不知何处尽;崖花涧月,禅心应向此中生”。达元子和三丰、师侄们在破山寺小住十天,三丰要龙啸云、烟霞子给僧人传授太极拳、导引术,僧人和云儿等讲论佛法,他们对《金刚经》、《圆觉经》、《楞严经》都能背诵,多有参悟,云儿等人在佛学上向僧人虚心请益。三丰和达元子也在深山潜修密炼,交流心得,这里曾是大唐龙脉灵气之源,三丰一行来此打坐炼丹,借龙脉地气而修神也。三丰也把道家命功口诀传给法师,法师打开地宫,让三丰等观看前代高僧的肉身舍利。山中智虚大和尚圆寂后肉身不朽。梁志通看着智虚大师的肉身大笑,说:“老和尚原来藏身此处。”爽朗的笑声在地宫里震动,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大家很诧异。达元子说:“我在定中见智虚大师来访,说破山寺徒子徒孙神入迷定,有性命之忧,请达元子和三丰子道兄救助。佛道一家,此分内之事。只憾大师圆寂,不能同赏明月,共论仙佛。”慧明法师说: “家师圆寂三年矣。”地宫墙壁刻满《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红漆大字。达元子凝神面对《心经》手结“法界心香印”,一口气把《心经》唱诵一遍,声音在地宫悠扬回旋。“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唱诵完,达元子把手印教给慧明等人,双手十指交叉,左手中指上竖如一炷香,两手大拇指相抵结环,右手食指在环里直竖,结印腹前。“这是智虚大师定中所授,托我转授诸位。结心香印,在一息之内默诵《心经》一遍,可以调息炼命。”慧明等立马在地宫里静坐,按达元子所教调息,深吸气后闭息,心中默诵《心经》,字字真切,勉强能在诵完后吐气,憋得面红耳赤。达元子说:“定静中闭息而诵佛经章句,能因闭息而除昏沉,因诵经而除散乱,久之,元气满充,真阳自足,阴气自化,呼吸自匀,可增阳涤阴也。”

“达元师叔教手印修法倒罢了,何以高诵《心经》?”龙啸云心里默问。众人走出地宫,远山苍翠,近树凝碧,山势如象,山脉如龙,达元子说:“此地有智虚大师法身舍利安住,将来法门大兴,吾高声诵经,亦作加持,八百年后会出现一位肉身大成的比丘尼。只因此地风水因汝等修建地宫而破气,脉气受损,故此位女尼将失足悬崖,身悬古树,不及救治,后来肉身入塔,风雨不坏,以证平生所修《心经》之不虚也。”达元子略有感叹。

诸君,达元子此言当否?1997年终南山破山寺女尼智能失足悬崖,身悬于树,僧众找到她的肉身,便在破山寺建塔封之。十三年后因移塔而开,但见女尼肉身完好,安详禅坐。笔者撰文时破山寺给智能尼师肉身装金。智能尼师平时打坐念佛于观音洞,日诵《心经》千遍,虔诚修学。离破山寺不远的雪瓦山巅也有尼师肉身,距笔者撰文已百年矣,尼师法号天然。补叙于此,以增情趣,以证道果。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