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日报

我心中的伍绍祖

2024-12-25 阅读(9828)

「导读」今天是九月十八日,九一八事变八十九周年;今天还是伍绍祖同志逝世的日子。如果从卢沟桥事变全国全面抗战算起,我们抗争了整整八年;如果从今天算起,伍绍祖同志离开了我们整整八年

今天是九月十八日,九一八事变八十九周年;今天还是伍绍祖同志逝世的日子。如果从卢沟桥事变全国全面抗战算起,我们抗争了整整八年;如果从今天算起,伍绍祖同志离开了我们整整八年了。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9月24日,星期一早上刚一上班,我就乘坐大巴车直奔北京市石景山区八宝山革命公墓。前几次按照组织安排到八宝山悼念的领导,和自己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交往,内心没有多少触动,我自然也就不会再消耗时间去写回忆纪念文章了。而这次却有所不同,前去哀悼的是工委原常务副书记伍绍祖。


在八宝山革命公墓1号悼念厅灵堂前,治丧工作人员给了我一份伍绍祖同志生平简介和9月23日(星期天)北京青年报北青文苑,上面的十四个大字“历经奥运非常事 魂牵体坛不了情”首先映入了我的眼帘,配了一幅伍绍祖在树下认真看书的照片,照片是伍绍祖的儿子伍一、伍四提供的,同时,哥俩还写了一篇纪念文章“我们眼中的伍绍祖”,报纸上还登了伍绍祖老同学、老校友、老同事朱育诚、曾庆红、杨广平、蒙希泉写的“老同学一路走好”“人至无求品自高”““伍绍祖二三事”等文章,著名的乒乓球运动员邓亚萍也以“我与伍老的体育缘”为题写了回忆文章,谈的大都是伍绍祖在体委工作期间发生的感人事迹,翻遍报纸也没有找到中直机关系统的人,撰写伍绍祖在中直工委工作期间的事迹,遂决定撰写一篇小文,以寄托哀思,追忆往昔。


随着悼念的人流,我缓缓地向前移动脚步。头脑里一直盘绕着,“9月18日15时28分,伍绍祖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三岁。”伍绍祖也没有逃过七十三这道鬼门关。国人对七十三、八十四这两个年龄相当重视。因为孔子享年73岁,孟子享年84岁。能够活到圣人的年龄也就心满意足了。后来,人们把这两个年龄说成是一个“槛”,说什么“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其实一般人到了这个年龄段,在古代,已经大大地超出了平均寿命,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不管历史的真相如何,同样从战火中走过来的伍绍祖对生命看得很淡。他曾经说,如果我能活到80岁,会积极地看待生死。一方面要与随之而来的疾病作斗争,另一方面要像革命先烈一样视死如归。我想,如果我走了,就把骨灰埋在一棵树下,让这颗树长大成荫,为地球增添一点绿色。


2000年4月,伍绍祖从国家体委调到了工委,任副书记。在工委举行的欢迎他的大会上,他讲了一段感人肺腑的话:“对我来说,我是党的儿子,完全是党培养起来的,我的生命和成长都和党分不开。我出生在蒋管区──西安。10个月大时,国民党特务包围了我父亲所在的八路军办事处。为了我们母子的安全,组织上让我妈妈带着我到了延安。由于母亲肺病复发,住进了延安中央医院,并数次病危。孤苦伶仃的我得到许多革命妈妈的关心照顾与教育培养,邓颖超妈妈和康克清妈妈都曾想收下我当儿子。是党把我培养大,成为党的人,党的儿子。可以说,党比我父母爹娘还要亲!”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全捧出来,让大家审视,再三表示要学习学习再学习,其中几次说到要向离退休的老同志学习,向机关的同志学习。他说到做到,上任伊始,便拜访离退休老同志,诚挚地请教。


他常对我们讲:“回到中直机关工作我感到很亲切。我父亲1948年曾任中央机关直属党总支书记,一直干到1950年。后来我岳父于50年代起任中直机关党委副书记,直到1965年该单位被撤销,他的办公室就是现在王景茂同志的办公室。作为老一辈革命家的后代,我到工委工作,心中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我自己,当时就是作为中直机关的家属进的城,是坐杨尚昆副主席的车进来的。所以,我到这里,就跟回家一样,年轻时在外边干了一圈,现在年纪大了,又回来了,感到很亲切。”


我和另外四名老人,一起向伍绍祖的遗体,鞠了三躬。我睁大双眼,特意又最后瞧了一下伍绍祖。只见他面带微笔,淡定从容,好像睡着了一般。我初见伍绍祖时,是在2000年5月,当时觉得他笑容可掬,亲切随和,声若洪钟,非常健谈,身板硬朗,前额非常宽阔,一双明亮的双眸,带着几分亮度和喜色。他希望我们叫他老伍,或者干脆叫他伍绍祖。但我觉得这种称呼显得对他不尊重,所以仍然叫他伍书记,他也并不去纠正,自然等于默认了。


伍绍祖生活简朴,为人诚恳。伍绍祖曾经讲:“1970年我在干校的时候和胡耀邦同志在同一个劳动班,他就給我提了三条意见,艰苦朴素、艰苦奋斗是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生活上,第二个层次是工作上,第三个层次是思想上。生活上艰苦朴素做到了,工作上可能也做到了,但思想上做的不够。这三条意见我一直牢記,我希望以后的青年人都要注意这个问题。”中午吃饭,伍绍祖在食堂和机关同志一样排队,并同桌就餐,伍绍祖爱吃大蒜,常说大蒜杀菌,经常边吃边聊家常,很快就缩短了新与老之间、领导与群众之间、陌生到熟悉之间的距离。有很多次,伍绍祖午餐时和我同桌。到外地调研,他也喜欢吃地瓜、玉米,喝稀饭,他就是想享用少儿时的延安生活。伍绍祖不抽烟也不喝酒,更不赞成大家在酒桌上相互劝酒。


伍绍祖经常讲他在国防科工委工作时张爱萍爱讲的那句话:要干好尖端的工作,必须首先要有尖端的思想。他先后主持召开过“思想政治工作重大课题研讨会”、“中直团工委年终会”、“《中直党建》信息工作会”、“电子网络与青年和青年工作研讨会”、“海峡两岸局势与关系报告会”、“‘三个代表’与新世纪青年研讨会”、“中直团工委传统教育基地建设工作座谈会”等等,他还在中直机关破天荒地举办了首届足球比赛、桥牌比赛,组织创建了工委局域网。当年包恒专门被抽调出来做这件事情。由于是新鲜事物,我也经常在上面发表些小文章。


只有人的头脑才能产生尖端的思想。伍绍祖对干部教育工作非常重视,2002年后,他直接分管中直分校的工作,兼任校长,不少事情都亲自抓。就连函授教育的开学典礼他都亲自参加并讲话,有几篇讲话稿是我起草的,但他并不照本宣科,经常临场即兴发挥。伍绍祖非常讨厌别人开会迟到。有一次在单位旁边的北京联合大学五百人教室召开函授教育开学典礼(那时中直礼堂还未启用),中央党校函授学院副院长欧亚平和学籍处处长钟琴迟到了,伍绍祖当着全场上百名学员的面,将他俩狠狠训了一顿。但当时那篇讲话稿,他们拿回去后,在学习时报上全文发表了。这是分校历史上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函授教育开学典礼讲话稿在学习时报上全文发表,因为本科班大专班的函授教育后来不再办了。至此以后,我开会从不迟到,总是提前五至10分钟到场。工委机关内部开会,也有人因为迟到,受到他的严厉批评。伍绍祖工作深入,脚踏实地。学员闭卷考试时,他亲自到考场检查,特别留意有没有考生作弊,夹带纸条。中直礼堂启用后,三楼以上归分校管理,一二楼归中直礼堂管理,而那时中直礼堂的上级主管是中直管理局。由于相互扯皮的事情较多,伍绍祖就坚持把中直礼堂从中直管理局要到了工委,两家人成了一家人,自然话就好说了,事情也就好办了。尽管如此,主体班正常招生后,学员仍然没有吃饭住宿的地方。为了减轻分校培训的压力,伍绍祖希望中纪委、统战部、人民日报社、全国总工会、中国出版集团等局处级干部人数超过五百的大部委自办党校班,并为此召开过几次协调会,但因种种原因,此事并没有落地。分校在伍绍祖的支持下,还着手物色基地,现在陈庄的校址,就是当年伍绍祖拍板定下来的。 他曾对杨金永讲过,分校我分管,你们在大的原则允许的范围内大胆干,大胆地闯,出了成绩全算你们的,有了错误我先来负领导责任。在工委主持工作期间,他还兼任中直机关党建研究会会长,主持制定并组织实施了中直机关党的建设五年规划,为加强中直机关党的思想、组织、作风、反腐倡廉和制度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






在灵堂前,我看到了伍绍祖的三任秘书:吴佳松、曾鑫、黄鹤鸣。已调到团中央工作的曾鑫看见我也过来了,向我挥了挥手,“刘老师好!”伍绍祖生前对年轻干部非常关心,难怪有这么多的年轻人人自觉前来为他送别。2005年3月后,伍绍祖任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副主任,经常赴全国各地考察、调研,提出众多关系国计民生的提案和调研报告。有一篇关于国内民营企业现状、存在问题、解决问题的提案,是我协助写的。在全国政协,他还告诉成思危,这篇文章并不是他写的,而是工委的小刘写的。伍绍祖留给我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你们谁又欺负我的穆斯林兄弟了!?”至今,我还留存着伍绍祖给我写的字:“毕业论文写作与答辩宝鉴 伍绍祖“中国信用 伍绍祖”,在伍绍祖三个字后面,他还亲自盖上了自己的印章。一次搬家,爱人看见这些后,对我说,保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伍绍祖又不是大书法家!我开玩笑说,这些东西现在是没有什么用,但等伍绍祖不在人世了,若干年后,这些越来越少的真正的手迹就值钱了,什么都是物以稀为贵啊!没想到,一语成谶。伍绍祖真的离我们而去了。


人在躺着的时候比站着的时候看起来要矮。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看着躺着的毛泽东至多也就一米七,不像有一米八四的身高。躺着的伍绍祖看着个头更小,他本来身高并不突出,只有一米六八,但浓缩的都是精华的。个头不高的伍绍祖,却喜欢“大”字,而且是按照五个“大”字去工作的。第一,政治上把握大方向。干工作就要为党的基本路线服务。第二,组织上搞大团结。要搞五湖四海。第三,业务上大放手。做到人尽其用。第四,工作上大系统。搞系统工程。第五,待人要大肚量。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国最后一任国家体委主任、第一任国家优育总局局长伍绍祖最喜欢的体育项目是打桥牌。他会唱不少革命歌曲,但现代流行的歌曲,他不怎么会。一次,在天津泰达研修中心开联欢会时,有人邀请他高歌一首,他点了一首老歌《地道战》,“地道战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嘿埋伏神兵千百万,千里大平原展开了游击战……”唱着唱着,他唱不下去了,歌词忘了,在座的很多青年人,只会现代歌曲,根本没听说过地道战这首歌,危难之际,有人冲了上来,陪着他又高唱了起来,“村与村户与户地道连成片,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魂飞胆也颤,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人仰马也翻,全民皆兵,全民参战,把侵略者彻底消灭完!”


伍绍祖非常重视干部职工的身体健康。他在位时,时常督促大家工间休息时间做广播体操,还经常检查。因此,那时侯,我们常常以部门为单位做广播体操。2004年5月,伍绍祖卸任工委常务副书记职务,2005年3月,他到政协委员去了以后,机关做广播体操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地就没有人做了。我也没有一直坚持下去。我自认为,曾在部队呆了那么多年,身体不会出现问题,也不用去刻意锻炼。由于每天摆弄电脑,写材料不止,长时间坐着不动,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经常落枕,有时,脖子的转动也出现了困难,严重时,手臂和手指甚至会有麻木的感觉。这时,由于要落实全民健身计划,机关院子里又响起了久违的广播体操音乐声,我又重拾旧业,坚持做了一段时间。像以前一样,能够一直坚持下来的人,越来越少。我也用脑来思考这一现象。经过分析比较,我觉得,广播体操缺少对气息的锻炼,不一定能炼出什么功夫来,我看了不少医学书籍,重点研究了中医的经络学说,借鉴了不少武术流派,逐步地用中华传统的古老养生功法——五禽戏、六字诀、八段锦、十二动式易筋经、二十四式四十八式太极拳等去替代了广播体操。结合实际情况,我还自创了一套经络拳。天长日久,我高兴地发现,我已经能够用意念控制气息,带动血液去冲刷手指了。不过,我又担心,由于身边没有名师,会不会像西邪欧阳锋似的走火入魔,所以又用层次低一些的瑜伽游泳查拳快走等和气息关系不大的项目代替了它们。伍书记,这个时候,我好怀念您,当我需要和从体委出来的高级干部,交流对体育尤其是中国古老的功法的看法时,您却撒手人圜。


伍绍祖主要是因为心脏病和血液怪病去世的。心脏在五行中属“火”,需要肾脏之“水”上行滋养,心平气和地静心休养,心肾相交,水火交融,阴阳平衡,身体才能强健,比较忌讳发脾气,胡乱生气,年老体弱者多练六字诀中的“呵”字诀,能够慢慢调养恢复心脏的功能。根据道教的内丹功法,想办法让口中产生唾液,然后再下咽下去,能够青春不老、延年益寿。相传杨贵妃、慈禧太后,就是在早晨往脸上涂抹自己的唾液才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以伍书记这种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性格,肯定对心脏的调养不利,加上是“九一八”国耻日,日本政府在右翼分子的绑架下,在钓鱼岛问题上制造了大量事端,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会义愤填膺,更何况伍绍祖呢?很有可能是怒气攻心伤肝,“日本鬼子又来欺负我们了。八路军、新四军呢?到天国我也要和小日本拼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猜想。


看着再也站不起来的伍绍祖,瞧着泣不成声的他的亲属,我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我多么希望伍书记能够重新站起来,张口说话:“你们怎么又欺负我的穆斯林兄弟了!?”伍绍祖来工委后,推动了工委机关的第一次竞争上岗。记得当时是竞争宣传部副部长,报名的人并不多,伍绍祖亲自去做工作,动员了三个人,构成了竞争关系,最后,李五一胜出了。后来,我也参加过一次竞争上岗,虽然进入了最后一关,但最终并没有成功。好在我有一棵坚强的心。年少时,大雪天,我端着一盆凉水,从头往下浇,看着身上冒起来的烟,怎一个“爽”字了得!年中时,我不时一天三顿不吃饭,既练意志品质,又修炼身体!任何惊涛骇浪,都压不垮我!


看着党旗掩盖下的伍书记,我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跌倒算什么,我们骨头硬,爬起来再前进。天快亮,更黑暗,路难行,跌倒是常事情。跌倒算什么,我们骨头硬,爬起来再前进!”想着这些话语,我心中轻轻唱道:“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按照他生前愿望,我们将他的骨灰埋在了他在体育总局参加龙潭湖公园青年植树活动时种下的那棵河南桧柏、他说的“生死树”下,生前他个人出资认养它,死后埋在树下......他可能没有想到,这样做,不仅遂了他与树长眠的愿,也方便了亲人好友去看他......


俱往矣,神州大地党的十八大后八年的深刻变化,绍祖同志可以笑慰九泉啦~~~特殊时刻,感怀不已,谨以此文,纪念伍书记。



谨以此文。纪念伍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