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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修仙记》 第二十一回:仙洞传丹诀 古刹论《心经》

2024-12-21 阅读(11461)

「导读」《终南修仙记》 第二十一回:仙洞传丹诀,古刹论《心经》上回书中提到三丰等人到长安城南杜曲王家村救助王汉英一家,破神巫马娘娘邪法,准备回长安益生堂和成天功、成孝天父子相聚

《终南修仙记》 第二十一回:仙洞传丹诀,古刹论《心经》

上回书中提到三丰等人到长安城南杜曲王家村救助王汉英一家,破神巫马娘娘邪法,准备回长安益生堂和成天功、成孝天父子相聚。修道之人四海为家,山林廛市,无所不往,游山解灾,访道寻真。早春时节,山野天地,绿意泛出,远山绝顶,白雪覆映。苍茫夜色,草木凝霜。一行人还在山中逗留,三丰看见远天有流星雨般的光气翻飞游动,便对达元子说:“事还未了,尚有遇合。”达元子点头称是,指着半空闪闪的光团问云儿夫妻和烟霞子:“看出来了么?”三人摇头。达元子说:“那是剑气剑光。”云儿等人大惊,谁的剑气能似流星般飞舞?月色如银,清辉遍野,寒意袭人,苍狼怒嗷。众人都是行家,真元内充,寒气难侵,身怀绝技,不怕野兽山精。大家都有探奇之心,三丰知道附近有一天然溶洞,洞里玉笋银柱,美不胜收。剑气就在此处。天色已晚,不如去此休息。

众人来到翠玄峰顶,望下看时,谷中明若白昼。翠玄峰下就是天然溶洞翠玄洞。居高临下,只见山中有一女子在月下舞剑,银光团团,时而人剑合一,时而人剑分离,人在山中,剑舞半空,剑已通灵,受女子心念调控,在虚空中翻腾刺杀。女子凝神站立,喊声“起”,冉冉升空,御气而行,那把独自飞舞的宝剑绕她身体,如同游龙,盘旋不已。女子喊声“化”,飞舞的宝剑瞬间变化成万千剑光,围成一道圆光,在女子身后闪烁。女子喊声“发”,万千道剑光如同万柄宝剑射向虚空,像漫天流星,瞬间消失在茫茫夜空。女子御气腾空,喊声“回”,满空现出剑雨,纷纷而落,变成圆光围住女子。三丰和达元子忍不住喊道:“好个九天玄女剑法,失传人间千百年矣。”半空御气的女子闻言,手指朝天一指,剑气变成一道光柱罩在头顶,连天通地,顷刻光气收进顶门,女子径直飞向峰顶,见到三丰一行,便问:“可是达元子前辈、三丰前辈在此?”三丰和达元子说:“正是。”女子道:“小女子杨翠玄恭候多时,请前辈和师兄们到洞中一叙。”杨翠玄用手一指,三丰身边立现洞口,众人通过山顶密道来到洞中,明亮如昼,丹岩银笋,五彩成辉,可纳千人。杨翠玄请众人坐定之后端上好酒,说:“别无他物可待仙客,权以琼浆玉液为敬。”满洞奇香。众人知是仙酒,也不客气,痛快饮了。

达元子问:“杨姑娘何以知我等来历?”杨翠玄说:“家师玄机女仙,隐修在此,数月前羽化,羽化前对我说,来年某月某时某刻有仙长路过,可以剑气引来,拜师学道。推算时日,应在今晚,故而舞剑,以期能以剑气引来真人。果如家师所言,得见尊颜。”达元子说:“玄机女得传玄女剑法,她老人家自唐修道以来,未收传人,如今传剑不传道,不知何意?”杨翠玄说:“家师说我尘缘未尽,如果传道过早,尘缘自断。天机深远,弟子不知。我跟家师所学,尽是剑法,多次向家师问道,家师只说,‘异日自有真人传道于你。’直到家师羽化前才吐露玄机。今夜舞剑,真仙被剑气吸引,愿能传道。”达元子闻言感叹:“因缘运数,不可思议。”玄机女所修乃剑仙一道,先炼剑术以御气,再积阴德,然后有缘成道。剑仙一道,其成不易,往往会因杀业而生是非牵缠。玄机女直到大宋初年三百岁时,遇见吕洞宾真人得了丹诀,隐居翠玄洞修炼,潜修二百余年了道,时至大元。杨翠玄是她捡的孤儿,杨家本是富豪,遭到强盗洗劫,杨家上下被贼人杀死,只这个孩子被奶妈藏在身下,没有被杀。正巧玄机女路过,路见不平,杀死强盗,把经过写在墙上,告知官府事情因由,便带了孩子隐居深山,孩子以翠玄为名,一晃十八年矣。玄机女教她剑术,未传丹诀,命中此女尘缘深厚。在羽化前说明身世,指点她于某日某夜以剑光吸引路过的有缘仙真,自有奇遇。

杨翠玄一身侠气,美若天人。龙啸云见到她的那一刻心中直动,感觉此女与自己似曾相识。杨翠玄见到龙啸云也有此感。两下不言,各怀心念。金蝉儿看见杨翠玄,心里也有奇怪的感觉。达元子说:“你有如此根基,修炼了玄女剑,炼形筑基的功夫已经完成,所欠者,金液还丹之修炼,明心见性之悟达。传你仙诀,得诀后当居此隐修,我和三丰先生会随时指教。”达元子和三丰对杨翠玄传授了辟谷服气、止观内照、炼气化神的初乘口诀和法门,这些法门金蝉儿修炼已成,金蝉儿喜欢杨翠玄,两人并坐听讲。杨翠玄记下诀要。三丰说:“汝师羽化,在此修炼,要少出山门,不显剑术,洞府将以法术封闭,以免邪魔干扰。”三丰说完,和达元子分别画了一些灵符在四方洞壁。此夜众人在洞里修炼。杨翠玄拿来一本《女金丹》,玄机女手书,她读不懂。扉页上玄机女写有一行小字:

道通天地,人在江湖。生死一炁,念莫迷糊。佛法观心,修身在儒。医通百脉,神存万古。白云山居,青松洞府。避世稼穑,闲静读书。偶然把剑,恩怨已无。千年百世,此心如如。

三丰读完叹道:“侠女仙缘,一生心血。”杨翠玄看不懂这些丹诀。书的前面详细绘有导引图和剑法。导引是华佗五禽戏,剑法乃玄女九剑。接着是“太乙金华玉女神丹诀”一十六首。最后画有“龙女成佛图”,世尊说法,龙女站在莲台前献出明珠,满天光明,观音菩萨、阿弥陀佛,无量神佛围观,而龙女转身成佛。三丰翻完《女金丹》,连连感叹:“非性命双修而大成、佛道圆通而超凡者,不能为也。”他和达元子把《女金丹》真义一一说给杨翠玄和金蝉儿,要她们牢记法诀,慧修性命。书中次地严明,从导引入手,炼形换质,悔过修心,炼己培元,育神通灵,一直到神修大丹,明心见性,顿悟圆通,粉碎虚空,将佛道精华融于一部丹诀。杨翠玄修成玄女九剑,气脉功夫,已然贯通,可以实修“太乙金华玉女神丹诀”了。杨翠玄静心听完法诀,对着三丰和达元子礼拜,也遥拜恩师。刚拜完,《女金丹》倏忽间化成金光,一闪不见。杨翠玄知道师父把仙书收回去了。师父说过,一旦仙诀破解,此书即回天庭。能睹天书,是命中奇缘,蝉儿感到欣慰。女子修炼,魔障甚多,或在玄理不明,误入旁门,或因炼己不纯,堕落欲情。翠玄得遇明师真诀,所欠者,了断尘情也。达元子要杨翠玄隐居洞府,修炼百日。道家仙术,自有因缘定数,更有隐态仙师主持火候,便是张伯端真人在《悟真篇》里所言:

契论劲歌讲至真,不把火候著于文。

要知口诀通玄处,须共神仙仔细论。

大丹火候、成道因缘、神通道力的背后都有仙师在隐态玄界把持。只是常人不得而知、不明其妙而已。

东方日出,满山红霞。松鼠蹦跳,仙鹤飞翔。残冬余冰,顺溪流而下,深秋红叶,随涧水以流。老树根上,长出幼苗,山花枝头,结出蓓蕾。红梅已开,白云常在。端的是人间仙境,道家福地。金蝉儿嚷嚷说:“我真不想走了,要和翠玄姐姐留下来一起修道。”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要跟着师父和云儿出山积功,闯荡江湖。翠玄笑道:“妹妹想留下来,自然是好,妹妹果真留下来了,只怕那个人会恨死我的。”说完冲龙啸云大笑,龙啸云和金蝉儿也笑了。杨翠玄望了龙啸云一眼,若有所思,轻轻叹了一口气,叹息声被云儿夫妻听到了,云儿心里又是一惊。杨翠玄的身体散发异香,这种香味龙啸云觉得非常熟悉。杨翠玄总觉得龙啸云是千百次梦中出现过的那个人。

看官,这杨翠玄本是唐末“冲天大将军”黄巢的妻子万氏后身,一生杀业很重,才在此生遭此劫报。玄机女在定中得知此女的三生因缘,知道龙啸云做了三丰弟子,杨翠玄命中杀业尚重,修仙不得明师指引,必会走火入魔,而自己修行数百年,羽化在即,不能指导翠玄修仙,便指引她拜三丰和达元子为师,修化尘心,转化杀业,还得转生,才有缘成仙。这层因果后来龙啸云和金蝉儿也知道了。万氏和黄巢夫妻情深,生死相依,今生相遇时,云儿已为人夫。后来因这些情业,蝉儿远遁深山,不再出世,一心修仙,终成正果。龙啸云和杨翠玄应劫兵解,投胎应世,重做夫妻。三丰和妖道高化高阳斗法,杨翠玄和龙啸云玄女剑、龙泉剑合璧,大展神威。这是后话。

三丰和达元子传了仙诀,便和翠玄告别,要她安心炼丹,百日之后自来点化。翠玄依依不舍地和师尊师兄告别。三丰一行下翠玄峰,往北行去。中午时分,来到张家庄外的山坡小坐。龙啸云望那满村炊烟,诗兴大发,对三丰和达元子说:“弟子有诗,师父师叔指正。”烟霞子和金蝉儿笑他,金蝉儿说:“你这样爱吟诗,还不如做了秀才赶考去,没准能获得功名,夫荣妻贵,我也沾沾光。”云儿不理蝉儿的调笑,高声诵曰:

春来山花开,道人踏青来。

岭上飘梅香,农家炊烟飞。

三丰听完诗句,说,换个字的位置,便是一幅好对联:“岭上梅香飘,农家炊烟飞”,倒是眼前光景。三丰说完问烟霞子和金蝉儿,“猜猜,我们会在此村里遇见什么事?”烟霞子和蝉儿都说不知。达元子道:“‘道人踏青来’会变成‘道人踏银来’”。蝉儿接茬:“难道‘春来山花开’会变成‘春来钱眼开’不成?”说完咯咯直笑。龙啸云道:“蝉妹,别胡闹。”三丰和达元子闻言也笑。笑过三丰正色道:“在此处等候片刻,会有骑白马之人路过,请我们到他家去,还会给我们三百两银子。”蝉儿说:“发财了。这钱送到益生堂能救好多人。”三丰道:“人还没来,钱未到手,你就猴急,也不是做贼的料。”说笑了不一会儿,果然有一个人骑白马打这儿经过,看见三丰一行个个道貌清奇,连忙下马行礼,问道:“敢问道长宝号?”三丰道:“贫道张三丰,这位是道兄达元子。”指着云儿等人做了介绍。骑白马的人像官差,四十多岁。他说:“寒舍就在前方,如不嫌弃,可到寒舍喝茶,吃顿素斋,不知道长意下如何?”三丰道:“叨扰了。”一行人便跟着白马汉子往前走。汉子自言姓张,名本,字道生,在县衙当差。说话之间,前面一个七十多岁、穿着讲究的老人沿路奔跑,大喊“天灵灵,地灵灵”。身后一群人追赶。那群人看见张本,大喊:“张官爷,快把老爷拦住,老爷犯风心病了。”老人力大,众人拦不住,他头发凌乱,双目通红,推倒拦他的大汉,还咬人。张本赶忙去拦老人,老人一见张本,伸出右手打张本一个耳光,张本被打翻在地,老人向山林奔去,三丰向老人吹了一口气,喊声:“止”。老人立马停在原地不动了。张本赶忙拉住老人喊道:“大大(父亲,方言)你这是咋回事?”老人不言语,双眼红肿,口中喘气。三丰拍拍老人的肩膀,说:“没事了,回家吧。”老人这才言语从容,说: “儿啊,你回家了。”张本知是道人帮助了他,便和众人拥着老人回家,张家老汉没再发疯,像没事人,也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

到了家里一问,才知道老人发疯月余。此月张本出差在外,这天刚回。张家在当地是富户,加上张本当差县衙,没人敢惹,张员外一度在村里仰仗儿子的小小权势作威作福,村民敢怒不敢言,今见张员外发疯,村里人偷偷拍手称快。张员外一疯月余,学驴叫,学猪爬,也像野狗一样咬人,有时突然神智清醒,大家以为中邪了,请过道士施法,请过和尚念经,都没有用。张本跪下对三丰磕头,说:“老神仙,救救我父吧。只要救得我父,老神仙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三丰笑道:“不难不难,张家从此行善积德即可。”三丰说完,要蝉儿立在院子中庭,云儿东行七步,在第七步处望南行三步,在此处下挖三尺,看看有什么东西。蝉儿站在院子正中不动,云儿依此向东七步,再向南三步。立定。张本赶忙叫下人拿头来挖。只见土中立着一根红红的筷子,湿淋淋地。三丰说:“邓贤侄,把红筷子拔出来。” 烟霞子邓弼用了很大劲才把一尺长的红筷子拔出来。红筷子上几乎要渗出血了。张本大惊。达元子看了看红筷子说:“一旦筷子渗出血来,老人必死无疑,只怕家中还要生祸。”张本百思不解,自家院子里怎么会有这等东西?忙把三丰等请进客房细问,三丰道:“一个多月以前,有个茅山道士路过此地,见贵府是大户人家,想来化几个盘缠,令尊不但不给布施,还把茅山道士大骂一顿,茅山道士说了几句话,令尊让下人将道士打出去。由此茅山道士生恨,施了法术惩戒。”张本忙问家人,可有此事?家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跟三丰所说一致。张本毕竟是官差,怀疑三丰和茅山道士是一伙的。心念一动,三丰就已知道,便说:“你以为我们和茅山道士是一伙的,来此敲竹杠?你这次外出,去了郑州,名义上是押解犯人,实际上是给府尹老家护送金银,押解犯人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以免侠盗劫财。”三丰把张本上月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吓得张本跪下磕头:“老神仙息怒,我错怪老神仙了。”达元子说,“夫子曰:‘本立而道生’。你字道生,‘本’在哪里?君子以仁为本,张家为富不仁,必遭天谴。茅山道士固然不义,但张家不仁在先。山人路过此地,治病救人,是我本分,何来妄想?”张本虽在衙门当差,为人甚孝。他当场悔过。三丰拿过红筷子,对达元子说:“对茅山道士,也得惩戒。出家人慈悲为怀,忍辱为本,别人不愿意布施就使道术害人,居心不正。云儿,以神霄雷火将此筷子焚化。”三丰走出室外,将红筷子往空一抛,龙啸云望空击掌,一团火光,那根筷子燃了起来,落到地下,已成灰烬。茅山道士定会周身发烧,大病一场。以道术害人者,道术一旦破解,必定反馈而自害;即便道术不被破解,也会因为道术害人而遭恶报。这是法术之大忌。

张本安排家人准备素菜。饭后送上五百两银子。三丰道:“出家人本不需许多银两,只是有故人修行山中,需要银两,三百两足矣。”只收了三百两银子让烟霞子背上,就此告辞。

张本一家,从此改恶向善。

三丰一行要去的地方乃长安城南的香积寺。香积寺里有位高僧,法号蕴空,刚刚出关,发愿建观音阁,正缺三百两银子。云儿夫妻、烟霞子的丹功修炼已有境界,现在需要高僧点化,参悟佛法,性命双修,而得大成。达元子已修成玉身,而三丰虽已炼出元神,元神能自由出体,但还得修出神通妙用、智慧无量、修化肉身的三清真神,任务艰巨,三丰先生一路也在访师问道。三清真神,乃是上清元神、玉清玉身、太清圣神。元神修成,已入道门;玉身修成,气化肉身;圣神修成,智慧无穷。白玉蟾仙翁云:“人身自有三清神,何必着意向外寻?”三丰先生道术高深,但尚未遇见命中恩师,把三元丹法全诀付他,从此安心修炼,气化肉身,永劫逍遥。

香积寺离长安城数十里,坐落于终南子午谷正北神禾原西畔,南临镐河,北接樊川,濠河与潏河汇流,萦绕其西,风水极佳,山寺幽静,香火旺盛。蕴空法师隐修数十年,三丰访道中与他相识。今日算知法师已经出关。三丰元神出体,到香积寺漫游一回。这次顺道化缘,帮助法师完成心愿。香积寺本是初唐净土宗善导大师的道场,禅净双修,禅门高僧,时隐于此。武则天称帝后对香积寺多有赏赐。善导大师圆寂后,弟子怀恽于此建塔纪念大师,建寺之初,怀恽挖得一块石碑,上刻 “香积如来供养处”,因此将寺院名为香积寺。在《维摩诘经》中说,有佛名香积如来,在香积国说法无尽。香积寺离子午谷很近,由子午谷深入,可到圆通长老修行的金身禅院。本书对金身禅院多有描写。寺里有《隆禅法师碑》,碑云:“神木灵草,凌岁寒而独秀;叶暗花明,逾严霜而霏萃。岂直风高气爽,声闻进道之场;故亦临水面山,菩萨会真之地。……重重佛事,穷鹫岭之分身;种种庄严,尽比丘之异宝。”庄严道场,高僧道风,动人心神。唐代诗人王维有著名的《过香积寺诗》: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这使得香积寺因王维此诗更加出名,诗传千年,香积寺也被关注千年。三丰一行来到香积寺,时分近晚,夕阳晚照,百鸟归巢,蕴空法师已在门口恭候。寒暄之后,蕴空法师领众人到禅堂落座,品茗清谈。蕴空法师的名号,源于《心经》之“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烟霞子把三百两银子呈上,蕴空道:“谢谢道兄玉成。贫僧闭关中屡有感应,得观音大士点化,悟得《心经》要旨,而了生死。出关之后,发愿在香积寺建观音阁,塑大士法相,要把《心经》刻成大字,围绕阁墙。虽有此愿,奈何独力难成,不意道兄雪中送炭,甚为感恩。”房中陈设简洁,青花梅瓶里插着一枝梅花,满屋清香。蕴空法师的身后绘有一幅《观音大士讲经图》,大士身坐莲台结印说法。两边的对联是蕴空所作:

奉释迦法教,力修净业成佛去;

悟观音心经,誓度苦厄救生来。

三丰对蕴空法师说:“此来寻访,想听法师对《心经》的参悟。几个徒辈对佛法所修尚少,望法师开示。”

这一夜,蕴空法师和三丰一行秉烛长谈《心经》玄要。蕴空法师说,《心经》乃显密圆通、理事并举的无上法门。世人见显不见密、见理不见事者居多,诵《心经》而得实用者亦少。何故?偏于一端也。蕴空法师详细地讲解了他对《心经》的体悟。《心经》显在于理,密在于咒;理在于“照见五蕴皆空”而“无所得”,事在于持咒而“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心经》讲修证之理,身心并举,前面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从五蕴而说空,是身之修持;接着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说尽心之修持。身心一元,不可分离,奥妙尽在密咒。世人多念经文而忽视密咒。“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这个密咒就是《心经》的事修,也是观世音菩萨能“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的所在。

蕴空法师说道家法门依身而修,最容易坚固身见,陷进五蕴里面,气脉的修持,八触的变化(坐禅时的身体的八种变化状态:动触,俄而身起动乱之象;痒触,俄而身痒,如无置身处;轻触,俄而身轻如云如尘,有飞行之感;重触,俄而身重如大石,不能稍动;冷触,俄而身如水冷;暖触,俄而身热如火;涩触,俄而身涩如木皮;滑触,俄而身滑如乳。)都是因为身体之色蕴、受蕴未空;而幻觉中见佛见仙见圣贤见神明见美景仙都佛国,都是想蕴未空。魔障都隐藏在“色受想行识” 五蕴的变化中,五蕴能空,何魔之有?此心无挂碍,无恐怖,无梦想,无颠倒,何魔能侵?记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有种种感受与幻相,正说明没有证到空性。蕴空法师给云儿等人传授了诵此心咒的手印:(室中《观音大士讲经图》手印)

双手合十,十指相对相抵,掌心空含,两中指弯曲,中指的第一节向下,第二节如平台相连,两大拇指相并而弯曲,指尖朝前,与两中指之向下的第一节相接触,如人低头礼拜。其余十指、无名指、小指两两相抵,向上竖立,成莲瓣状。象征莲台,中指所成平台象征莲座,大拇指象征叩头礼拜者。结完手印,默诵或者出声诵读密咒。蕴空法师坐定后结出手印,诵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但是,蕴空所诵读的咒音与玄奘大师音译稍微不同,而是: “卡谛卡谛,怕那卡谛,怕那三卡谛,扑地疏哈。”

蕴空法师说,此音是他在禅定中观音大士所授梵语真音。蕴空法师坐在正中,结好手印,三丰、达元子、云儿夫妻、烟霞子依法结印,诵念心咒:“卡谛卡谛,怕那卡谛,怕那三卡谛,扑地疏哈。”众人看到蕴空的手印变成莲台,莲瓣清晰,光明灿烂,似幻非幻,似真非真,庄严妙相,俨然如佛。手印所成莲座上出现一尊三寸高的观音像,身光圆明,同声诵念:“卡谛卡谛,怕那卡谛,怕那三卡谛,扑地疏哈。”三丰等人甚为感动,诵念之声,传到云天之外,传到了整个法界。所有的人感觉到经咒声震动虚空。龙啸云突然想起了杨翠玄,彷佛看到杨翠玄在翠玄洞结印念咒。三丰和达元子施展“虚空传音化形”法,不仅翠玄在恍惚境界中能听到法音,连天功、孝天父子也会在似梦非梦的状态中得到法传。他们以为在做梦,岂知梦亦非梦,真人借以传法分形。这等妙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天快明时众人出定,云儿对蕴空法师结手印后现出观音大士法相的神通颇为感叹。蕴空说:

有见如幻,无见非妄。佛身非身,离且四相。

龙啸云跟随黄龙诲机禅师以及金身禅院的禅僧参究过《金刚经》,立马明白了禅师的意思。那不过是大师为教化而显的神通游戏。正是:

蕴谛根尘空色,都无一法堪言。

颠倒之见已尽,寂静之体悠然。

蕴空禅师的师兄蕴常法师年过八旬,不念经,不修禅。在他七十岁时,衰老将死,此后每天上下爬山,天长日久,只见满头的白发转黑,落齿重生,面色红润,声音洪亮,毫无老态,一时在香积寺传为美谈。蕴空法师对道家方术略有所知,知道这“落齿重生,白发转青”是道门功象,但蕴常对道法一无所知,他不识字。这天早上,蕴常法师来访,向达元子和三丰请教其理。蕴常顶骨隆起,面若寿星,身步轻盈,双目蕴光。达元子一见蕴常,说:“师兄好仙骨,身在佛门,根在道家。”三丰说:“肾主骨,发黑者肾气足,肾足者齿复生。常师兄天天爬山,自然练骨。老子云:‘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师兄与世无争,爬山干活,其骨自强,骨强而肾自强,肾强则发自黑而齿自生,皆因相生之故也。常师兄前生修道,故根在道门,所欠者,明心见性耳。故今生投身佛门,而道根自现。山人当以道术传授,可成佛门大觉金仙。”蕴常甚为感激。达元子和三丰便留下来给蕴空和蕴常传授道门修命之法,两位高僧欢喜赞叹,信受奉行。高僧高道,只论大道,不较门派,道之所在,师之所在,互通有无,取长补短。三丰一行在香积寺住了三天。当年蕴常大病将死之际,甚为后悔,光阴虚度。恍惚中看见一个白须老人给他按摩点穴,并说:“何不爬山走路,制心一处,即是行禅,即是导引。”突然梦醒,周身汗出,病也就渐渐好了,自此以爬山走路为功。欲知三丰一行何时回到长安益生堂,且听下回分解。